见证 | 呼唤的与被呼唤的

宁子
呼唤的与被呼唤的

十一年前,当他第一次鼓起勇气向一个女孩呼唤爱情的时候,女孩含蓄地以英国作家哈代的这句话表示拒绝。

“我就是那被你呼唤的。”

他很执拗:“我很成熟,我很坚定,我是难得的好人。”

他们终于结合了,在84年那个美丽的初夏。他叫贺长明,中国科学院高空物理所最年轻的课题组长。她叫简平,一位年轻的眼科医生。

那时候,他们不知道,真有一个神秘的信号,好像在呼唤他。蜜月后不久,他因此去了南极。

北京火车站

欢送的场面有些悲壮,这是中国首次组队赴南极科学考察,队员们都留下了遗书。

她挤在人群中,娇小,纤弱而忧伤。他却一反常态地与别人大声说话,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火车启动了,最后一秒钟,他突然跃身扑向窗口,探出了身体,一把抓住她挥动的手。火车加速了,她流着泪奔跑起来,那只被他紧握着的手高高地举着。

领队“啪”地一巴掌打过去:“贺长明,你这是干什么?!你要把她拖死啦!”他这才松开了手。他没有把遗书留在家里。

几天后,考察船离开上海吴淞口,领队最后一次动员:“你们有什么要向家里交待的,最好写下来吧!”

他迟疑着,最后匆匆写了几句话。船已经离岸,他只好把写好的信装进信封,交给加油船上的工人,请他带上岸,寄往北京。

两天后的傍晚,她收到了信:“我走了,可能会有很多事情发生,如果我回不来,不要把我的遗体运回来。如果有了孩子,不管是男是女,给孩子取名贺首南,交给我妈妈抚养,你重新去寻找幸福。孩子长大后,让她知道,爸爸是为了祖国的南极而去的……”

她失声痛哭,她以为真的失去了他……

贺长明的回忆

船离开吴淞口,在海上走了一个半月。横跨太平洋的时候,遇十二级风暴,我们与风暴搏斗了八小时,船才稳住。

12月25日傍晚九点多钟,我们终于登临南极乔治岛。呈现在我们眼前的,是一个神秘的白色世界。南极素有“白色沙漠”之称,是世界最寒冷、暴风雪最频繁、风力最强、最干燥的地区。最低气温可达零下88.3摄氏度,最大风力可达92.5米/秒。

早晨醒来,我们常常发现自己睡在露天,帐蓬不知被风吹到哪儿去了,睡袋下的积雪湮出个人印,还冒着人体留下的热气。海面上白茫茫一片,只有风声和浪涛声。遇到雨天,帐蓬就变成了一个冰壳儿。

南极半年昼,半年夜,冬季是长夜,外国考察队留那儿越冬的,最后都精神失常。我们队好大喜功,要留人越冬,可是谁都害怕留下,找谁谁哭。他们找到了我,我说,得跟简平商量。队里给北京发电报,还专门把我接到船上与北京通电话。我心想,只要简平一革命,我就完了!

简平的回忆

长明走后,半年没音讯。我天天读他的遗书天天哭。那天,南极办公室的主任突然通知我去等电话,他交待了任务,让我动员长明留南极越冬。

我一接上电话,就不管不顾了:“长明,我怀孕了,你快回来,我害怕!”

主任急了:“哎,简平,你怎么这样?!不是说好的吗?!”

四月,考察船返回了上海。到吴淞口的时候,队员们不敢上岸,他们半年没洗澡,没理发。后来小船送了淡水,每个人洗了澡,理了发,才敢下船。英雄们个个嘴唇肿着,口腔严重溃疡。在海上久了,上了岸,连路都不会走了。

我见到贺长明夫妇的时候,他们早已定居美国。首次南极考察早已被人淡忘,当年那些轰轰烈烈的报导已经变成了一迭发黄的报纸。

95年复活节后的一个夜晚,在加州的一间教堂里,我见到当年报纸上宣传过的那位南极英雄穿着白袍走下了浸池,尾随在他后边的是简平。伴随着《奇异恩典》的动人旋律,他俩接受了洗礼。当他湿淋淋地从水里上来,微笑着向我们挥手的时候,我猛然闪过一个念头:是什么使得这个不怕死的英雄拜倒在上帝的面前?

几星期后的一个傍晚,我坐在贺长明家宽大的客厅里听他俩讲起南极考察以及后来的故事。

贺长明的书架上有一帧摄于南极的照片,背景是皑皑的白雪,他扶着一根巨大的鲸鱼肋骨站在呼啸的风里。

“为什么冒那么大的风险去南极?”

“因着一个神秘的信号。”

“嗯?”

“宇宙哨音,一种很神秘的信号。本世纪五十年代,科学家捕捉了这种哨音,当时以为是外星系智慧生物发出的信息。”

“这哨音像什么?来自哪里?”

“啾,一种富于乐感的下滑哨音。开始的时候,科学家以为它来自茫茫太空,其实,它来自地球,是一种自然的声音。去南极,我就是想捕捉这种哨音,并破译哨音密码。我觉得,这好像是一种神秘的呼唤,总得有人应答。科学家发现,破译哨音密码对宇航、空间飞行、通信、全球气候意义重大。这种哨音是一种超越人类智能的信号,它的变化可以提示什么时候应该避免进行宇航飞行,什么时候通信将受到重大干扰以至中断等。美国、日本、法国、前苏联都已经使用卫星 、火箭、飞船等多种观测手段捕捉它。”

1986年四月八日《中国青年报》头版出现了一篇报导,标题是《让来自茫茫太空的“天外之音”造福人类,贺长明对“宇宙哨音”提出世界水平见解》。

报道说

“今年二月,28岁的中国学者贺长明,在日本召开的“极区电离层磁层综合观测”国际学术讨论会上,对宇宙哨音提出了具有世界水平的新见解,受到同行们的赞赏。……贺长明是第一个在南极倾听到宇宙哨音的中国科学家……回国后,他据此绘制了‘哨声图’,并分析出结果。这套资料在南极条约协商国会议上介绍后,引起搞了近30年极区哨声研究的日本极地所的浓厚兴趣……”

静谧的午夜,南极著名的埃里伯斯活火山(传说中的银发魔女)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贺长明悄悄走出帐蓬,踏着皑皑的积雪,走向监听室。

啾!一个美妙的音符悄然间滑过夜空,他的心怦然颤栗起来:神秘的宇宙呵,你是那样浩瀚博大,你究竟掩藏了多少奥秘?

在南极,贺长明虽然“破译”了哨音密码,但是,他却无法解释为什么在人类生存的地球上会出现这种超越人类智能的信号?

南极光

“见过南极光吗?”

“当然。”

“很迷人吗?”

“很美。那是从太阳而来的高能粒子随磁粒线轰向大气尘,与大气尘相互作用,产生的极光。在极区,这是常见的自然景观。”

“像霞吗?”

“怎么说呢?”他沉吟了一下,“它在飘,在蠕动……”

“飘,像彩云?可是,它是光,飘逸逶迤的光云?还蠕动?到底像什么呢?”

“这个,”他抱歉地一笑,“给你看照片吧!”他抱来一堆南极考察资料,抽出一张照片:“喏,这就是南极光。”

哇!我竟语塞。淡紫的,半透明的弧形光云,朦胧地飘向苍穹,撒出一片珣丽的光彩,彷佛一袭飘逸的裙裾,婀娜轻盈地在夜空中逶迤。

“紫衣女郎!”

“蒙太奇”作用?我竟然飞出这个莫名奇妙的联想。

“当你面对如此奇妙的天空的时候,有没有想到有神?”

“我觉得神秘。可是,如果有神,那还要我研究什么呢?”

如果把苹果横着切开,你会发现什么?

一个孩子切开了一个苹果,不是用大人的方式,他横着把苹果切成了两半。他的父亲发现一颗星藏在苹果的核心部分,苹果的中间是一个精美的五角星形图案,每一角里躺着一粒种子。

父亲感叹道:如果不试着换一种方式切苹果,那么,人们永远不可能发现这个秘密——这颗苹果里的星。

贺长明好像是那个“横切苹果的孩子”。他发现了那颗美丽的“星”,于是,他陷入了惊奇之后的困惑:这颗星是从哪里来的?

他找不到答案。在国内,在中科院,在他的高空物理研究领域,“父亲”们永远只能像那个孩子的父亲一样,只对那颗“星”感兴趣。

1988年,贺长明申请到美国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的奖学金,开始攻读博士学位。

四年之后,他毕业并进入JPL(美国宇航局喷气推进实践室)从事宇航领域最尖端科学的研究,研究太阳极轨卫星。一般卫星导弹研究属于常规技术,JPL研究的是特殊航天器,如发射到木星、土星、太阳上的航天器。贺长明的研究项目称作Vlesses(取自古希腊神的名字),目前他研究的新航天器叫做Fire,在本世纪末,Fire将发射到太阳上去。

进JPL是贺长明从少年时代就有的梦,那时候他是北京一所学校的初中生,中美还没有建立外交关系。他是从钱学森的故事中知道JPL的 。从那天起,他就梦想将来有一天一定要进JPL,一定要弄明白宇宙的奥秘。

这个梦做了二、三十年,直到进了JPL,他才发现在茫茫宇宙面前,连自己最景仰的科学家也只不过是“横切苹果的孩子”。

牛顿说:世界是一片大海,我只不过在海边捡了几个贝壳。在国内的时候,贺长明听到人们在评价牛顿的时候,总是在称赞他的成就之后加上一句惋惜:“牛顿后来颓废了,竟然拜倒在上帝的面前。”

牛顿果真颓废了吗?

当贺长明的研究进入到一个更深的领域,当他更多地获得对宇宙的认识的时候,他才在蓦然发现宇宙的无限的同时,发现了牛顿及一系列他所仰羡的大科学家的真相。

牛顿不是颓废了,而是进入了一个更高的境界:他看到了无限,看到了绝对的深奥、绝对的完美、绝对的智慧;于是匍匐下来,坦然承认自己的有限。这是颓废,还是一种超人的苏醒?

宇宙有多大呢?

茫茫宇宙之中,仅银河系就有几百万个星系,总质量是太阳系的几百万倍。然而,银河系只是一个小宇宙而已。大约一千亿个小宇宙构成一个中宇宙,直径达一百五十亿光年。至于大宇宙有多大?大宇宙之外还有什么?贺长明穷极想象也无法测度了。

贺长明最欣赏的一幅照片:九大行星“全家福”,这是“航行者一号”在太空中拍摄的。这张照片是人类一个划时代的纪念,拍摄这张照片表明人类制造的宇航器已经能够脱离地球的吸引力,进入太阳系了。

可是,这伟大的一步在浩瀚的宇宙面前却显得多么微不足道。“航行者一号”飞了20年才只飞到太阳系的边界,充其量只是在“家门口”转了个圈儿而已。

贺长明每当仰望太空的时候,心底深处就发出轻轻的叹息:“人哪,你是多么的有限!”

贺长明坐在我的面前举着一张银河系的照片,这是用哈伯望远镜拍摄的,银河系外形像一只巨大而透明的蚕茧,中间一道璀灿的光带,好像一座不夜城环绕过银河系。在银河系里有没有另一个星系像太阳系?目前谁都无法知道。

他感叹道

“我进入太空研究领域快20年了,奥秘太多,用无神论的宇宙观简直无法解释。虽然可以提出各种猜想,但都不能提出一个有力的解释。唯物论认为,宇宙无始无终、无起点;若真如此,又如何解释“大爆炸”理论?同样,用无神论的宇宙观也无法解释“大爆炸”的物质是从哪儿来的?谁给了第一物质?谁给了第一动力?

我研究地球空间,太阳空间,若单以科学家的理性,单以科学手段,我无法解释我所亲见的绝对完美的规律为什么会客观地出现在宇宙中?就以地球为例。人类之所以能够在地球上生存,有几个必要的条件:水、空气、大气层等。有一点常被人们忽略,就是环绕地球的磁场。假如地球的外围没有磁场形成一个相当于十个地球半径的磁层,那么,来自宇宙的所有高能粒子就会直接穿透地球,造成幅射危害。

地球的外层因着有巨大磁层的保护,高能粒子一碰到磁层就转了弯儿,无法直接进来,这是何等完美的设计!我愈研究宇宙,就愈加进入了绝对的深奥,以至于任何科学的手段都无法解释得通。这真应了爱因斯坦的那句话:‘我终生从事科学研究,最大的收获,就是发现科学不过是儿戏。’

我不得不寻找另一种途径,我想,在科学手段之外,会不会有一种途径,比如‘心理的’,可以给这一切一个通得过的解释?,我也不得不去寻找,在这一切无限与完美的背后,有一个怎样的‘第一因 ’?

听到这里,我微笑了起来,我知道他早已不是那个“南极英雄”,他早已变成了那个“换个方式”切苹果的孩子,他看到了果核中间的那颗“星”,于是,他开始去寻找那个使“星”在苹果里的奥秘。

呼唤的与被呼唤的总有一天会相互应答

他去了查经班,并没有企望在那里找到答案。他去只是为了陪简平。翻开《圣经》第一页,读到〈创世纪〉,他突然发问:“恐龙是哪一天造的?《圣经》上没有记载!显然有漏洞。”

圣经确实没有记载恐龙,就像《圣经》没有详细列举天上、地下,海里一切受造动物的名字,却记载了所有这些动物被造的日子。为什么《圣经》必须记载恐龙呢?

没有人驳斥他。

“上帝在哪里?你们怎么让我看见祂?!”

语气有点咄咄逼人,心却是挺真诚的。

半年之后,贺长明在查经班里安静了下来。

贺长明的回忆:开始读《圣经》的时候,觉得有漏洞,后来慢慢静下心来读,才读出味道来,并且看出这是一本经得起推敲的书。《圣经》不是神话故事,它有情节,有历史,有教诲,也有经得起科学推敲的记载。它是独一的一本能够把自然界一切奥秘解释得通的书。

比如,当代考古学家发现了一种动物化石,称作“翼龙”(是恐龙的一种),据说这种翼龙虽有翅膀,翼上却没有羽毛。根据现代空气动力学原理,这么一种体积庞大的动物是不可能飞起来的,因为浮力不够。除非翼龙时代空气的湿度相当大,与今天的空气湿度完全不同。

而这一点在《圣经》里却写得明明白白。《圣经》里具体记载了大洪水的经过:“大渊的泉源都裂开了,天上的窗户也敞开了。四十昼夜降大雨在地上”“水势在地上极其浩大,天下的高山都淹没了”。那种空气湿度条件与今天显然不同,翼龙在那种条件下是可能飞起来的。如果科学家不相信《圣经》里关于洪水的记载,那么,以现代空气动力学原理来计算,无论如何都无法解释翼龙为什么能飞?

我曾经问过,“神在哪里?你怎么让我看见。”其实,我最先看见的是神所创造的宇宙。我明明知道,若没有一个绝对智慧的神,是不可能有如此完美的宇宙的。所以,我要寻找,一寻找就找到了。并没有经过什么特别的大灾大难,就这么不知不觉地看见了祂:在祂创造的宇宙中、在基督徒的生命里、在我家庭气氛的变化中,特别是在简平信主之后生命的更新、脾气的改变、心灵的喜乐盼望中,我看到了神的作为、神的力量,我不得不拜倒在祂的面前。

从“无神”到“有神”对我来说,是完成了一个成功的实验,这个实验经得起任何推敲:从历史的、从科学的、从社会的、从个人的……这个世界上除了《圣经》没有任何其他的记载经得起如此多层面、多角度的推敲。这个世界上除了耶稣没有任何其他的人能够对人类的历史产生这么大的影响。

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件事比这一件更为重要:二千年前神亲自光临过我们的地球、留下过足迹,并且呼唤了这么多人信祂。祂留下的话,祂的道,不仅记在圣经上,而且彰显在每一个真正得着祂生命的人的身上。

证明祂存在的,不仅有人证基督徒的生命,也有物证——我们所看到的宇宙。

这个没有什么情节的故事就要结束了,在结束本文之前,我想到了《超人的苏醒》一书前言中的一段话:“越至近代,人类便越感到自身的渺小有限;科学越发达,人类便越不敢狂妄自夸。因此,人类初次脱离地球引力圈进入月球引力圈时,阿波罗八号航天员在圣诞节清晨的太空中轮流朗读创世记第一章:‘起初,神创造天地。地是空虚混沌,渊面黑暗,神的灵运行在水面上。神说要有……就有了……’

当年的太空英雄们在月球区向地球上的人类发出的呼喊,至今还在震撼着我们的心灵:‘此刻,无论你在何处,请暂时停下来向神感谢吧!’

我想加上一句:此刻,无论你在何处,请暂时停下来安安静静地倾听神的呼唤吧!

呼唤的与被呼唤的,总有一天会相互应答的。

本文选自《海外校园》第13期。作者来自南京,本文是宁子将于1997年出版的报告文学《寻梦者》系列的其中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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