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是永不止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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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是永不止息

对于我们这一代的人来说,这是一个神话,一个全然真实的爱的神话。在人类漫长的历史中,这两个人用他们的一生,设立了一个“信、望、爱”的路标,向我们这些越来越不懂得“爱”的人诠释了何为“爱” 。

风云人物始归主

郑果,1919年出生于福建省漳平县和平镇的一个贫寒佃户农家。他自小聪颖好学,1938年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福建省高级师范学校,当年与同学陈怀民结婚。1942年从高师毕业后,曾担任学校校长,致力于教育改革,并创办新式小学,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果效,受到了省教育厅的好评与通令表彰。25岁那年,郑果当选为县议会议长,在四年议长任职期间,他为家乡人们做了两件实事:一是在城西南创办第一家电灯厂,让全城的夜晚有了灯光;二是以县议会之名,联合县商会,一起集资修建了好城南江岸码头,并加固城墙。在家乡,郑果不但是风云人物,而且在老百姓中口碑极佳,深受众人的爱戴。

满腹志向的他以为能以一己之力不断造福于父老乡亲,却慢慢发觉人心的自私黑暗和官场的腐败是自己不可能改变的。那个时代是一个风起云涌的时代,一方面战争使整个社会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一方面也是福音的大能大大彰显的年代,中国的教会在各种艰难困苦中反而越加复兴。1946年,在一次基督教的布道大会上,郑果悔改归向耶稣基督。

赴港装备践使命

信主后的郑果视耶稣为生命中的至宝,每日都火热地读经祷告来寻求耶稣,并开始回应耶稣的大使命呼召,常常向身边的人传扬耶稣基督的救恩。周围的外国宣教士都很欣赏郑果对主的热忱,就建议他去香港读神学,更好地装备自己合乎主用,并劝他为此事祷告。

要去香港念神学当然好,但是身边却有很多的牵绊。首先此时的郑果早已成家,并育有五个孩子。妻子陈怀民,出身于书香门第,也早已在丈夫的感召下受洗归主,夫妻二人一直都琴瑟和鸣,恩爱有加。1949年中国共产党解放全中国后,宗教政策渐趋紧张,去读神学也等于意味着放弃自己在世界上所有的地位和前途,而且从此准备背十字架来跟随这位救主耶稣。在1951年左右,对中国的基督徒来说,背十字架来跟随耶稣不是一个口号或决定而已,而是真实地准备着被绑着游行批斗、严刑拷打、坐监入狱甚至为主殉道。但是神的呼召在郑果的心中越来越清晰有力,郑果最终还是决定将自己奉献给神,去香港念神学。妻子陈怀民也非常顺服神的带领,与他同心,支持他去香港学习,只是她问了一个女人都会担心的问题:以后五个孩子和自己的生活怎么办?要知道那个时代,养家糊口都是男人的责任,女人既没有生存能力,也几乎没有自立生存的机会。妻子会担心,郑果其实更担心。五个孩子,大的也就九岁,最小的才八九个月大,想到身为一家支柱的自己去香港后,妻子可能要相对的艰难,他就于心不忍。郑果只能将这些重担和不舍都在祷告中交托在神的手中,在反复的祷告中,《马太福音》第六章的话带着安慰和能力临到他,消除了他心中的挂虑。“你们看那天上的飞鸟,也不种也不收,也不积蓄在仓里,你们的天父尚且养活它。你们不比飞鸟贵重得多吗?……所以,不要忧虑说‘吃什么?喝什么?穿什么?’这都是外邦人所求的。你们需用的这一切东西,你们的天父是知道的。你们要先求他的国和他的义,这些东西都要加给你们了。所以,不要为明天忧虑,因为明天自有明天的忧虑,一天的难处一天当就够了。”郑果将这段神的话语与妻子一起分享,夫妻两人一起同心合意地祷告,郑果将妻子和孩子都交托在了主耶稣的手中,就于1951年初安心踏上了去香港的路途。

此去虽然山高路远,但夫妻二人都以为这不过是短暂的别离,却不想此去一别,岁月绵绵。这一年,郑果和妻子都仅三十岁,正是人生的美好年华。

那时中国政府规定所有去香港的人,都只能随身携带一块钱。只有一元港币的郑果到了香港后,马上面临学费和吃住的问题。但耶和华以勒的神供应了他的所需,藉着一位宣教士的奉献,他得以顺利地进入香港播道神学院读书。在学校念书的日子,郑果格外勤奋,他把所有的精力和热情和投注在学习、祷告和侍奉上,期待早日毕业后能回到家乡,和妻子一起携手侍奉主耶稣。

天各一方难相会

1952年是国内教会形式急剧变化的一年。这一年,有火炼的试验临到教会,很多神的仆人被送到监狱,原来的教会被迫关门,忠心的基督徒都只能冒着被抓的危险,在晚上偷偷地聚会。身在福建的陈怀民眼看周围的局势变化,只能日日暗中流泪祷告,求神保护看顾。

1954年,郑果以优异的成绩从播道神学院毕业了,可是却因为政局的原因回不了福建的家。中国政府不允许他过海关。自己既回不去,那只能让妻子和孩子过来香港团聚了。于是郑果边留校任教,边写信给妻子,告知以情况,请她向当地政府提出申请来香港。

如果妻子和孩子能来到香港和自己一起侍奉神,那该多好。此时已经身为牧师的郑果日日迫切祷告,恳求神的应允。从1958年开始,陈怀民师母就开始向当地政府提出去香港的申请,可是都被一一驳回,甚至被警告不得再提出申请,否则就有通敌的嫌疑。在经过多次的申请未果后,夫妻两人只能都边祷告边等待,把心中的那份爱和思念都当作馨香之祭呈在主耶稣的脚前。

青丝苦待成白发

丈夫无法回家,在几度与丈夫失去联络的年日里,家里也没有了供给。尤其是在1959年到1961年的国内三年大饥荒的时期,人们吃高粱、野菜、树皮,三年间中国至少有三千万的人都因饥饿死去。陈怀民带着五个孩子也是常常揭不开锅,有时连糠饼都没得吃。为了养育五个孩子,陈怀民师母把两个大孩子留在城里继续上学,自己带着三个年幼的孩子搬到乡下郑果的老家学习种田。小姐出身的她对农事全然不懂,但是为了养育孩子,无论什么重活累活,她都愿意去做,拼了命地去做。

过了几年,与丈夫的通信也中断了,很多人开始传言说可能郑果已经死了,耻笑她成了一个寡妇。可是陈怀民坚信她的丈夫仍然活着,他没有死。慢慢又有人说即使郑果还活着,这么多年杳无音信,或许郑果在外国都已经再婚了,甚至连郑家本族的人都这么说,并劝她再嫁,以减轻生活的重担。可是陈怀民不理会他人的劝说,谢绝了一些上门做媒的媒人,依然等候着和自己的丈夫团聚。白天,她领着三个小孩子一起下地种田、种菜、养猪;晚上,等孩子们都入睡了,她还在煤油灯下给孩子们缝衣服、做鞋子,孩子们的衣服都是老大穿后留着老二穿,老二穿后留着老三穿……直到衣服上缀满了补丁,她都舍不得扔掉。每天入睡前,她总是独自一人跪在地上祷告,在黑暗中、在星光下,低声迫切地祷告神,眼泪滴湿了破旧的衣襟。那每一颗泪水,都包含了太多的内容,唯有忧患之子才能体会。那眼泪是苦的,有一个柔弱的女人独自做重活的辛苦,有肩挑重担被压得肩膀红肿腰膝酸痛的艰苦,有没有丈夫在身边思念的孤苦,还有被众人歧视冷眼嘲讽的痛苦;那眼泪也带着甜味,有想念丈夫时爱的甜蜜,有看到孩子健康长大的幸福的甘甜,更有被主耶稣的爱浇灌时顺服感恩的热泪。那爱超过世间一切的爱,胜过世间一切的艰难和困苦,给每一个黑暗中沉重的日子装上了一双翅膀,托主了她,使她没有被困苦击垮。在似乎已熬不过去的时候,郑果牧师从国外寄来的食物罐头及时收到了,孩子们终于得以安然度过那段饥荒遍野的年日。

1967年,文化大革命开始。在这期间,儿女们都先后成家了,因为国内时势的动荡,陈怀民师母与丈夫又失去了联系,也是在这段日子,她的眼睛哭坏了。

就这样一年又一年过去了,青春已失,当年的小姐变成了乡村阿婆,年过四十就已经是满头白发。她还在等待,望眼欲穿地等待着。

海外效主守忠贞

而在大海的那一边,郑果牧师也在等待吗?

在任教于播道神学院五年后,郑果牧师于1959年去了菲律宾,担任马尼拉灵惠堂的牧师,当时灵惠堂还是一个不成形的小教会,平日都是租借别人的地方聚会。郑果牧师从上帝领受了宣教的异象,极其注重教会的对外宣教差传工作,在牧养教会的同时积极地差派工人出去宣教,不但向本地的华人布道,而且将宣教的范围扩大到整个东南亚。几年后,灵惠堂成为了马尼拉市最大及最早领受差传异象的教会,并建立了自己的教堂。

在菲律宾的年日里,郑果牧师忠于神的异象,跟随主走十字架的道路,做工的果效也跟随着他。可是其间他内心深处所受的试炼之艰难,唯有那亲自在他前头行的主耶稣知道。在三十年分别的日子里,郑果牧师所面临的考验绝不亚于他的师母。

郑果牧师清心爱主,为人谦卑温柔,讲道时满了圣灵的恩膏,加上外表英俊明朗,被成为“明星牧师”,所到之处深受欢迎,尤其深受教会姊妹的欢迎。这样的牧师,自然是很多年轻姐妹心仪的对象。面对姊妹们的热情,郑果牧师总是不厌其烦地宣布说他已经结婚了,妻子现在在中国,以后妻子一定会出国与自己团聚的。虽然他不知道妻子什么时候能出国相聚,但是信心让他看见一定会有那么一天的。

除了在本堂讲道,郑果牧师也常常受邀请去外地教会侍奉。那时很多教会的基础设施并不完善,没有地方给外地来的牧者暂住,常常请传道人住在旅馆。而旅馆也是风尘女子来往的地方,常常有女子不请就来敲门,这给郑果牧师带来很多的麻烦。有一次,郑果牧师从教会回到旅馆,当他打开房门的时候,出现在他面前的竟然是一个全身没穿衣服的女人,对着他搔头弄姿。对于一个多少年独身的壮年男人来说,这种试炼不亚于严刑拷打。四周没有一个人,多少人在这种时候放弃自己曾经对爱人的誓言,受身体的驱使苟且行事。可是郑果牧师却远远出乎那个女人的意料之外,他迅速转过身去,命令她穿上衣服,然后出去,并告诉她自己是基督徒,劝她也远离这种罪恶的生活。我想那一刻,他那圣洁面容所发的光辉一定让那个女子羞愧得无地自容,终身难忘;让那偷窃、毁坏、挖了坑想让人陷入其中的黑暗使者蒙羞退去。那义正言辞的拒绝也让天使为之欢呼,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中,耶稣的名得了荣耀。

当上帝造了亚当之后,上帝说“那人独居不好”,所以上帝造了夏娃给他。我曾观察过教会里一些独居的弟兄和姐妹,不是陷入罪中,就是性情变得怪异,很难与人共处,能过一个圣洁的生活又有一个健全的人格者少之又少。郑果牧师比别人更懂得独居的不好,那是身心灵的煎熬。骨中的骨,肉中的肉被抽离了,留下一个空洞没有别的可以填满,只有耶稣那长阔高深的爱。在那漫长的三十年的岁月里,多少次郑果牧师想着师母和孩子就忍不住热泪满眶,跪在主的脚前恳切祷告,求主耶稣看顾保护他们;多少个夜晚辗转不能入眠,只能爬起来跪在主面前挣扎祷告;看到一对鸭子在水中游来游去,两只小鸟并翅掠空飞过,他的眼就像决堤的河坝,泪水汹涌不止;听闻国内自然灾害,多少人饿死,想着他的五个孩子他怎能不流泪?他呼喊,神啊,你是创造天地的主,在你岂有难成的事吗?为什么我的妻子孩子还没能出来呢?但是每一次,当他匍伏在主脚前的时候,都是耶稣用那带着钉痕的双手搀扶着他,将十字架的大爱浇灌在他心里,使他翻腾的心安静下来。郑果牧师坚信“耶和华的心,是赐平安的意念,而不是降灾祸的意念”,既然上帝还让他等待,那他就安心等待吧,因为万事都互相效力,叫爱神的人得益处。

分离半生终重逢

1975年底,在神的带领下,郑果牧师离开了菲律宾,来到美国洛杉矶,担任中国信徒布道会总干事。在一次祷告中,圣经的一句话如此清晰地出现在他心里:神叫孤独的有家,使被囚的出来享福。郑果知道上帝的时间到了,妻子很快就可以回到自己身边了。

1978年,中国开始改革开放,中美建交,美国大使访问中国,曾担任内地会宣教士的大卫.艾德理也恰好随行。临行前,大卫艾德理问郑果有什么可以帮上忙的。郑果就托他在与中国领导人见面时,替自己提出申请,请允许陈怀民师母出国。于是事情就这样成了。福建老家公安局的工作人员很快接到中央的来信通知,允许陈怀民出国。在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那两颗等待了多年的心是何等的喜悦。在广州办好签证后,陈怀民师母没有回到老家跟儿女们告别,就独自坐火车南下过关去了香港。她不敢回老家,她怕自己看到儿女孙子时会迈不动要离开的脚步。

1981年1月,郑果牧师从印尼坐飞机到香港机场接到了盼了三十年的妻子。见面后第一句话说什么呢?他在飞机上想了二三个小时。等到终于执手相看泪眼,看着眼前既熟悉又陌生的妻子,郑果牧师深情地说:“从此以后,我永远不会离开你了。”这简单的一句话,胜过世间的所有,抚平了陈怀民师母心中一切的伤痕。

此时的郑果牧师依然身体笔挺,英姿焕发,而妻子已从记忆中的窈窕淑女变成了典型的阿婆形象。郑果牧师笑着问师母:“这些年你都吃什么了?长得这么壮。”

“吃《马太福音》啊,是你说的。”两人都笑了。

在把妻子接到美国安居后,郑果牧师靠着神的恩典,先后把家人全部接到了美国旧金山团聚。三十多年前他孤身一人离开了家,三十年后,神赐给他一家二十五口人,等到他九十岁的时候,全家人口已增加到80个,正像神赐福给亚伯拉罕一样。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此后的三十年,郑果牧师携手妻子开始了另一段服侍神的岁月,继续打那美好的仗。他传福音的热忱、舍己的生命、对主耶稣的爱,激励和鼓舞了许许多多的人,华人教会称之为“差传先锋”。无论去哪里,他都把他的妻子带在身边,他的深情、他无微不至的呵护,让周围的人无不感动羡慕。世间有无数人读过叶芝的那首《当你老了》:“多少人爱你风韵妩媚的时光, 爱你的美丽出自假意或真情, 但唯有一人爱你灵魂的至诚, 爱你渐衰的脸上愁苦的风霜”,可又有几人能在诱惑重重下仍然爱着“渐衰的脸上愁苦的风霜”?多少基督徒手按圣经许下婚姻的誓言,可有多少对夫妻能相看永不厌呢?

一辈子只爱一个人,一辈子只为一个人守候,这种爱情不是出于地,乃是出于天。

多少个世纪以来,上帝岂不是一直在守候在等待吗?虽然我们不忠不贞,但上帝依然用他那不放弃的爱吸引着我们。“背道的儿女啊,回来吧!因为我必做你们的丈夫。”当我们还任意在罪中游荡的时候,我们的良人就已经背负着我们一切的罪,为我们死在十字架上,好让我们知道何为爱。“爱情,众水不能息灭,大水也不能淹没,若有人拿家中所有的财宝要换爱情,就全被藐视。”爱是深藏在每个人心中最深处最珍贵的渴望,又是每个人所无力实践的誓言。身在罪中的人是无法活出那圣洁的爱的,唯有耶稣是真爱的本体和源头,唯有连接于这爱的源泉的人方能爱常在心,常爱于人,才能为爱守候忠贞。

2007年春天,年已88岁高龄的郑果牧师检查出了胆管癌,医生判断他只能再活三到六个月。但郑果牧师仍然尽力地讲道写作,喜乐地服侍神,因为他知道他所信的主耶稣已经胜过了死亡。2009年10月,享年91年的郑果牧师回到了天家,那荣耀的以马内利之境,留给我们一个爱的传奇。

你这不放弃的爱,疲倦的我今息于你。我的荣耀我已葬下,即此尘土要开美花,生命永远不已。

爱是永不止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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