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刊於《舉目》64期
景淨
我出生在中國北方的農村。兒時的記憶,就是清貧的生活,父母在田裡辛勤的勞作,還有傳統節日的喜慶,和奶奶祭拜神靈時的虔誠。
我小學三、四年級的時候,媽媽信耶穌了。家裡開始發生變化,過春節的時候,全家不再幫奶奶給神靈準備供品。還有一本新舊約全書,我心血來潮時會翻開讀一段。
奶奶得了“精神病”
聽媽媽說,她勸奶奶信耶穌,奶奶立刻答應了。爸爸告訴我們, 1949年之後,政治運動一波接一波。農村開展了批鬥地主和富農的運動。爸爸的爺爺,在解放前靠幾畝薄田自食其力,勉強可以溫飽。但他脾氣倔強、暴躁,得罪了很多人,所以在政治運動中,很快被“群眾”定為“富農”。爸爸說,這明顯是陷害。
“富農”的帽子,像一座大山,壓在我家每一個成員身上。在外地的爺爺,因此丟了工作,遣送回村裡。在正準備高考的伯父,被勒令退學回家。讀小學的爸爸,在同學們的譏笑聲中,離開了學校。還有兩位年幼的姑媽,在繈褓中吃奶的叔叔,一起“掃地出門”,沒收所有的家當。
奶奶的性格很內向,又成長在一個比較富裕,知書達理的家庭,而今竟遭遇如此大的打擊。將所有的冤屈、苦楚,都默默嚥進肚子。
有一回,奶奶因為忙於照顧孩子,去生產隊幹活的時候遲到了。隊長嚴厲地責備奶奶,給她身上掛上“懶婆”的白布條示眾。這樣的打擊,使得奶奶突然精神錯亂了,開始胡言亂語、嬉笑無常。她是一個瘦弱的女人,但發作起來,竟可以在佈滿紅薯藤蔓的田裡飛快奔跑,村裡幾個壯實的小夥子都攔不住。
自稱是“孫悟空”
奶奶說,她在開始精神錯亂的前一天晚上,正在織布的時候,看到一個白影晃動。全家信主後才知道,原來是魔鬼附在奶奶身上,折磨這個家庭。
因為不是精神病,所以奶奶的病情很特別。她有時很正常,帶孩子、做飯、跟人說話,都很好。突然間,她會變得不正常,做好的飯隨手倒掉,懷裡抱著的孩子也會扔掉。關鍵是,她會說一些奇怪的話,稱自己是“孫悟空”、“藥王”(就是村裡人平時祭拜的偶像)。
有一次,村裡來了一個外地人。別人都不認識,奶奶卻喊出他的名字,還說出他是村幹部。那個人很吃驚,因為奶奶說的都是對的。
爺爺帶奶奶去找當地有名的中醫,用針扎穴位的方法治療。眼看奶奶身上紮滿了鋼針,她卻說:“你們不是扎我,你們在扎強子他娘。”(強子是我叔叔)
村裡有好心人告訴爺爺,說奶奶的病也許是“虛病”,需要找巫師、巫婆,驅邪、趕鬼。爺爺病急亂投醫,就找了附近一些算命、趕鬼的人。他們都說,奶奶身上的鬼法力很高,無法制服。有一個趕鬼的人竟然告訴爺爺,要想治好奶奶的病,只有找信耶穌的人。
好像戴上手銬
爺爺打聽到,附近一個村莊裡就有幾個老太太信耶穌,爺爺就去請她們來給奶奶趕鬼。村裡人聽說信耶穌的人要來趕鬼,都趕到我家看熱鬧。院裡擠滿了人,房頂上、牆頭上,都站著看熱鬧的人。姑媽說,那幾個信耶穌的老太太,裹著小腳,走路顫悠悠的,唱著歌來到我家。奶奶之前就坐立不安,嘴裡不住地說著:“這次完了,這次完了,這裡待不下去了!”
那幾個老太太進到我家的時候,奶奶正在院子裡亂喊亂叫。為首的老太太,大聲地說了一句:“奉耶穌的名,把魔鬼捆綁起來!”奶奶立刻安靜下來,雙手自動合在一起,好像被戴上手銬一樣。
所有看熱鬧的人都驚呆了。有幾個膽子大的人,悄悄走到奶奶身邊,用力掰奶奶的手。可奶奶的雙手緊緊合在一起,怎麼也掰不開。
看熱鬧的人,都驚訝不已,連連說: “耶穌是真神,耶穌是真神!”
隨後,那位老太太說:“把它帶走,不許再回來!”話音剛落,奶奶便癱倒在地上。鄉親們趕緊把她扶起來。等奶奶清醒過來,竟不知道剛才發生的一切,只感到很累很累。
就這樣,奶奶身上的鬼被趕出去。爺爺開始帶著全家信耶穌。聽姑媽回憶,後來奶奶偶爾還會犯病,爺爺就帶著幾個孩子,跪在一起,照著老太太們教的話禱告,求主耶穌把鬼趕走。每次奶奶都隨即平靜下來。每次奶奶都隨即平靜下來。
家裡供奉了“藥王”
上世紀70年代末,政治運動終於停止了。隨著改革開放的深入,富裕起來的農村,把在政治運動中毀掉的神廟,一一重建。過春節時,家家戶戶虔誠地供奉“天地”、“土地”之類的神靈。奶奶一直身體很虛弱。爺爺為了給奶奶治病,竟然在家裡供奉了“藥王”像。
後來,爺爺得了癌症去世。奶奶拖著病弱的身子,供奉著爺爺給她留下的偶像,把當年主耶穌的拯救全忘記了。
媽媽不再做噩夢
媽媽生性膽小,嫁過來後,經常做噩夢。我記得小時候,早上常聽到媽媽在跟爸爸講述她做夢的情節。晚上,媽媽會突然驚慌,說看到一個人影。這使我從小也非常膽小,晚上不敢出門。
村裡有熱心的老太太告訴媽媽,信耶穌就不做噩夢了。媽媽跟爸爸商量,爸爸很支持,還把以前信耶穌的經歷跟媽媽講了。
媽媽信主後,不再做噩夢,精神好多了。有時,媽媽會帶我去參加晚上的聚會。
媽媽很熱心,常和其他的阿姨結伴探望剛信的家庭。我記得放學回家,經常見到媽媽和幾位阿姨在談教會的事情。
失望地考進中專
自從媽媽信主後,我的學習成績提高了很多。每次期末考試,都帶回一張獎狀,那是全班前6名才有的。隨著年齡的增長,我暗下決心,一定要刻苦學習,將來做一番事業,讓父母、家人跟著沾光。中考(初中升高中或中專),是人生關鍵的一搏。我拼命學習,每天晚上11點多才睡,淩晨5點多就起床,背單詞、記公式。我整整瘦了一圈。
媽媽和教會的阿姨,都為我的考試禱告。最終,我考出了比較理想的成績。我滿懷信心填報志願,等待著夢想成真的一天。可結果我非常失望。原來,錄取我的,是家鄉附近的一所縣級市的中專。後來我才知道,想進理想的學校,不是只靠成績,還需要“關係”。
無論如何,親人都為我能考上中專而高興。爸爸陪我去學校報到,路上對我說,我是這個家裡第一個走出去讀書的,一定要好好學習,將來跳出窮村子。
這是一個樸實的農民,發自心底的感慨。我是在農村長大的,知道農民生活的艱辛。爸爸很少讓我幹農活,他盼著我專心學習,將來不用再在土裡刨食吃。
保安公司當保安
學校安排我進入機械工程班。其實我對文學、歷史感興趣,對數字、公式很頭疼。每逢專業課,老師在課堂上講,我在下面偷偷看閑書。3年中專生活,專業知識沒學多少,文學、歷史方面的書倒是讀了很多。離開了父母,我跟著同學抽煙、喝酒、打牌。學校的管理很鬆懈,老師儘量保證學生都能通過考試。
拿到畢業證後,緊接著就是找工作。那時中專的文憑已經不值錢,很多大學生都很難找到工作。爸爸媽媽著急,四處找親戚、朋友幫忙。最後,我到市裡的一家保安公司當了保安。
保安的工作很乏味,兩人一組輪換著,在大門口執勤。我不想這樣下去,心裡一直盼著有一份理想的工作。
機會終於來了,幾位中專的同學相繼給我打電話,告訴我,他們在西北某城市的電腦公司上班。公司待遇很好,並且還在招人,歡迎我過去。我聽到這個消息,興奮地跳了起來。
騙去西北做傳銷
我辭掉了保安的工作,坐了一夜的火車,到了同學們所在的城市。兩個同學去車站接我。見面後,我不斷打聽公司的情況,他們只是含糊其辭。
我們倒了兩次公交車,最後在一個小區口下了車。同學帶我進了一棟單元樓的5樓,進去後發現裡面還有其他同學,並幾個陌生的年輕人。
大家都很熱情,我們坐在一起邊吃午飯邊聊。有一位個子不高,長得很機靈的年輕人,主動給我介紹情況,告訴我,其實沒有什麼電腦公司。我聽了心裡很慌,隱隱約約覺得自己被騙了。他說,邀請我過來,是要給我介紹一個掙錢的機會,並沒有惡意。接下來就解說如何通過購買一份化妝品取得會員資格,如何發展會員、分紅等等。
我以前聽說過“傳銷”,沒想到今天真的撞進傳銷組織了。我問他們,這是不是傳銷?我的同學極力解釋,說這不是傳銷,是“直銷”。
他們態度很溫和,讓我好好考慮。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本來我打算第二天回家的,可是又想,就這樣回家,豈不是讓親人、鄰居恥笑嗎?乾脆和同學們一起幹吧!只要掙到錢,回家就好交代了。就這樣,我開始了近半年的傳銷生活。
傳銷就是拼命發展“下線”,只要把親人、朋友騙來就行。緊接著是給對方做思想工作,告訴對方這是一個掙錢的機會。如果遇到很難說動的人,傳銷組織會邀請資深的“老師”來做工作。只要對方花2千多元買了化妝品,成為 “會員”,你就成功地發展了一個“下線”。 “下線”到了一定數量,就會有分紅。“下線”越多,分紅越大。
掙錢的欲望,驅使每個加入傳銷的人日夜不停地跟親人、朋友或是老師打電話,編造各種理由讓人過來。我也買了幾張電話卡,翻開電話本,開始邀請人。
我從小就沒有撒謊的習慣,所以打電話的時候很緊張,說話支支吾吾。我編造了很多理由,聯繫了很多熟人,包括小學的同學,但沒有一個人願意來。我不斷邀請人去西北的消息,很快就傳到家裡,父母打電話問我是怎麼回事。我語無倫次,告訴他們沒事,讓他們放心。
幾個月很快過去了,眼看就要過年了,我一分錢沒掙到,身上帶的錢也快用完了。焦急、悔恨一起湧上了心頭。其他的同學也沒掙到錢。最後,我們狼狽地踏上了歸途。
後悔沒聽你的話
回到家中,我把實情告訴了父母。他們沒有太責備我,只說我太年輕,想問題太簡單。
我的心情低落到了極點,整天躲在房間裡不敢出門。我害怕見任何人,怕他們問我出去工作的情況。一天,我隨意翻開家裡的聖經,恰巧是舊約的《箴言》。讀著、讀著,我的眼睛模糊了……
我兒,惡人若引誘你,你不可隨從。他們若說:“你與我們同去,我們要埋伏流人之血,要蹲伏害無罪之人。我們好像陰間,把他們活活吞下;他們如同下坑的人,被我們囫圇吞了。我們必得各樣寶物,將所擄來的,裝滿房屋。你與我們大家同分,我們共用一個囊袋。””
我兒,不要與他們同行一道,禁止你腳走他們的路,因為,他們的腳奔跑行惡,他們急速流人的血,好像飛鳥,網羅設在眼前仍不躲避。這些人埋伏,是為自流己血;蹲伏,是為自害己命。凡貪戀財利的,所行之路都是如此;這貪戀之心乃奪去得財者之命(《箴》11: 10-19)。
這段經文的每一句話,都震動我的心。我再也忍不住了,趴在床頭哭起來。我開始向主禱告:主啊,我如果早讀你的話、聽你的話,就不會落到今天的下場了!主啊,我是個罪人,我欺騙父母、欺騙親人、朋友,求你饒恕我……主啊,我願意信你!禱告完,我的心裡輕鬆了很多。
我每天在屋裡讀聖經,上帝的話慢慢滋養我的生命。村裡每次聚會,我都主動和媽媽一起去。有時媽媽沒時間,我就自己去。
村裡的阿姨們見我很熱心參加聚會,就鼓勵我給她們講聖經。我推辭不過,她們還給我一本啟導本聖經做參考。就這樣,我硬著頭皮,接受了這項神聖的使命。
回到家中,我更加認真地讀聖經。我參考啟導本,編寫自己的“講義”。上帝奇妙地帶領我,每次準備講義,我都有很多收穫,正如聖經所說: “勞力的農夫理當先得糧食。”(《提後》22::66)
阿姨們覺得我的講解很好,鼓勵我有機會去讀神學、服事主。
參加聖經培訓班
第二年春天,又到了找工作的季節。父母照常委託了很多親人、朋友幫忙,但沒有任何消息。沒幾天,兩位阿姨到我家來,告訴我,附近的一個縣教會要開辦聖經培訓班,鼓勵我報名參加。我正對學習聖經感興趣,父母也覺得學聖經對我有幫助,就同意我去,等找到合適的工作再去上班。
在聖經培訓班裡,我平生第一次參加早禱,第一次在吃飯前向上帝謝恩,第一次在眾人面前分享悔改的經歷,第一次感受到屬靈家庭的溫暖。培訓班裡處處彌漫著屬靈的氣氛,長老、傳道的敬虔愛主,深深激勵著我。
我們逐卷查經,還去村裡的聚會中試講。在參加教會的服事過程中,我的熱心不斷挑旺,開始有了託付和使命。在長老的鼓勵下,我下定決心要奉獻自己為主所用。
培訓班結束時,我告訴父母:我找到工作了,就是一生一世服事主。父母最終的同意,我知道是主給我開路。然後,我考入了南京金陵協和神學院。
進入金陵神學院
金陵神學院,是中國唯一一所官方的、公開向全國大部分地區招生的神學院。神學院的主流思想,是稱為“新派”的自由神學。不過,大部分學生對其嗤之以鼻。他們都有蒙召的經歷,讀神學的目的,是奉獻自己服事主。
課堂其實很乏味,多數的老師照本宣科地讀講義。只有偶爾請來的外教,帶來些生機。學生們最喜歡的,是在圖書館中自由的閱讀,在學院的各種團契中服事。這些團契是由學生自發組織的,一屆屆地接續下來。有“敬拜讚美團契”、“大學生團契”和“查經團契”。參加這些團契的,都是熱心追求、甘心服事的學生。雖然人數並不是很多,但確實是神學院最具生命力的地方。
我參與了大學生團契。這事工主要是向南京的大學生傳福音。每週六晚上,都有福音聚會,邀請南京各大學的學生參加。我們向大學生分享自己的信仰經歷,帶領他們讀聖經,祈禱、讚美上帝。
團契還不定期地邀請大學生參加營會、聚餐、做遊戲,交流信仰體會。每年聖誕節前夕,團契會到大學裡發聖誕賀卡,邀請學生參加學校的聖誕晚會。很多大學生就在這團契中,認識了上帝。
回到北方服事
4年的學習很快過去,轉眼就要畢業,需要尋找服事的工場。每年都有城市教會到神學院招聘,學生也可以毛遂自薦,去自己想去的教會試講。神學院每年畢業的神學生不足百人,而全國的教堂又何止百座,所以在一般大學生就業難的社會大環境下,神學院的畢業生卻不愁找不到服事的教會。
我起初打算留在南方,然而在畢業前夕,父親得了重病,父母都盼望我回北方。恰巧北方一位牧師在神學院進修,他邀請我去他所在的教會服事。就這樣,我畢業後回到了北方,在城市教會服事。
這是一個比較大的地級市,有20多個縣,一千多萬人口。市裡正為這個教會興建一座可容納2千人聚會的大教堂。看到教會開展的各樣事工,我心裡充滿了感恩。教會安排我在主日講道,在其他聚會中帶領查經,會後解答信徒信仰上的疑問。
我看到,每次主日都有一些大學生參加崇拜,散會後就回學校了。於是我向教會建議,成立一個大學生團契,在主日散會後,讓他們留下來繼續學習。教會很支持,就這樣建立起教會的大學生團契,每週日我帶他們一起學習聖經、分享信仰。
咱們喝是為主喝?
4個月後,新教堂竣工。教會舉行了隆重的獻堂典禮,邀請了很多城市的牧師參加,還邀請了政府部門官員。在盛大的歡迎宴會上,牧師和政府官員舉杯相慶。我這個年輕的傳道人,也被叮囑要好好學習酒桌上的應酬功課。
搬進新教堂,教會的各樣事工照常進行,新的任務不斷增加。政府官員非常關心這座大教堂,不時前來視察、指導工作。每次來人,牧師、同工都要放下手上的工作,恭敬迎接。教會通常要預定好飯店,因為領導經常臨近中午時分才光臨。我常被帶著陪領導吃飯,在牧師的教導下學習敬酒、喝酒和斟酒。
在回教會的路上,喝得酩酊的牧師們,邊走邊告誡我:“接待好領導,是教會的一件大事。這是神學院沒有的課程。要努力補上啊!咱們喝是為主喝,一杯酒下去,他們就得給咱們辦事。”
從此,每逢陪領導吃飯,我也很積極地表現。有時喝多了,回家就嘔吐,很痛苦。這個時候就自己安慰自己,為了主,受這點苦算什麼!
喝酒喝到動手術
我就這樣渾渾噩噩地一邊喝酒,一邊講道;一邊寫工作彙報,一邊寫講章。直到有一天,上帝的管教臨到——我妻子臨產,我趕到醫院照顧她,我的痔瘡卻復發了,肛門疼痛異常,連走路都很吃力。實在沒辦法,我去做了手術。整個過程很痛苦,雖然注射了麻藥,依然感覺到手術刀在肛門裡攪動。我嚇得滿頭大汗,不住地禱告。
術後的恢復更痛苦。每天我要坐在盛湯藥的盆裡,浸泡半個多小時。換藥前不能排便,每頓飯只能吃一點點。我整天趴在床上,流淚禱告。反思自己在教堂的服事,滿心懊悔和自責。我向主誠懇地認罪,求主饒恕。我跟主說,我再也不喝酒了,再也不隨從世俗做事了!
跑到教會養老
手術康復後,我回到教堂,挑戰很快就來了——有一個宗教局的處長,居然到教堂上班。據牧師們說,是他退休了,來教堂幫忙寫寫材料。那個處長想跟大家搞好關係,主動請大家吃飯。吃飯免不了喝酒,我說我不喝,別給我倒酒了。主任牧師立即發火,衝著我大喊:“不喝你就出去!別掃我們的興!”我忍住了,沒有奪門而去。別的牧師急忙說和,處長也出來圓場,說不能喝就少倒點,不要勉強。於是我又勉強喝了點。
那頓飯不知怎麼吃的,我的腦子一片空白。從飯店出來後,我很痛苦,不斷地責備自己:怎麼又喝酒了?為什麼這麼怕人?
從此我開始反思,要不要繼續在這裡服事。
宗教局的那個處長和我在一個辦公室,每天很晚才上班,下午很早就回家,坐在辦公室裡玩電腦。教會需要給政府彙報工作時,就找他寫寫材料。政府領導來了,他就陪著喝酒。
我越想越氣憤,這簡直是侮辱傳道人!我們幾個神學生,一個月工資800元。他一個退休官員跑到教堂來養老,一個月1000元。這還是教會嗎?這還是上帝的家嗎?這還是基督的新婦嗎?這還是真理的柱石和根基嗎?我越來越發現,教堂只是個空殼,根本不配稱為教會。這些牧師“有敬虔的外貌,卻背了敬虔的實意”(參《提後》3:5)。
鼓起勇氣辭職
我終於鼓起勇氣辭職了。主任牧師威脅我:政府不會放過你!
服事主,本來就是要走十字架的路,我又何懼之有呢?信徒們聽說我辭職了,紛紛到我家來看我。他們為教堂的腐敗、世俗化而悲哀。我打算到別的城市去,但弟兄姊妹流著淚勸我留下,他們願意在家裡聚會,邀請我去牧養。出來了,自由了!呼吸著新鮮的空氣,沐浴在主愛的陽光下,相信主必帶我進入真正的工場!
作者畢業於南京金陵協和神學院,現在保定市帶領家庭教會。
圖片一為丹牛攝,圖片二為寶藏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