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假期过后,我重新回到大山里,这是我现在的禾场。看上去,一切都没有变,冷天、雾山、毛毛雨、泥巴路。只是,很多村民借着新春搬去新家,我们驻扎的小区变得冷清了。
清晨
今天是周一,休息的日子;又是情人节,我和文兵的第一个情人节。
文兵,我的未婚夫,我的同工。一早,他出现在姊妹宿舍的门口,手里捧一束玫瑰,数数是7枝。他说:“7是最大的数字”。轻轻地亲吻过他的脸颊,送走他,幸福地走进房间,继续与神的约会──这是我一天中最爱的时光。
我对主说:“我知道,若没有你,我便无处可寻爱情;若没有你,我便不会来到这禾场,遇到我的亚当。在收获幸福的时刻,我要感谢你!”
记得2009年年初,我彷佛听到神叫我去农村宣教。我想,我堂堂英国高校的留学生、从小生长在繁华都市的小家碧玉,怎么可以到农村去?在城市里,不是有更多空间可供我发挥吗?城市宣教不是比农村宣教更具战略意义吗?
所以,我将这个呼召抛之脑后。
2009年年尾,我听到神告诉我,我会在一年中,遇到我的亚当。这是真的吗?那位要与我一同走天路的人,我会在哪里邂逅呢? 又会经历怎样的一番浪漫呢?
神实在奇妙!如今每日清早,呈现在我窗外的,是绿油油的、挂着雾滴的菜蔬,和青砖灰瓦的、搭有鸡棚猪圈的农舍;神实在信实!在这山沟里,我遇到了我的亚当。神从未逼迫我,可现在,我心甘情愿地在这里洒泪挥汗。
上午
有人敲门,是两个当地村上的女孩。她们塞了张纸在我手里,就匆匆跑下楼。打开,是送给我和文兵的绘画。
这里的孩子很喜欢和我及文兵在一起。因为我们不像他们的父母总是吵架。年纪大点的孩子,更羡慕我们彼此尊重、温柔相待。这两个女孩,每周来我们家上主日学时,都会送一幅画,画满对文兵和我的祝福。我们开玩笑说,等婚礼那天,这些孩子的画要拿来开画展。
虽说是休息日,但事实上,我的生活中,已经很难将工作、休息分割开来。因为,我的生活即是我的事奉。
去探望一个在我的帮助下渐渐走出自闭的女孩。她正苦恼找不到课外读物,没办法完成假期作业。我带她去我们为村民建立的图书室,找到她需要的书。
我们一起牵着手走回家,女孩说:“葵花姐姐,今天要让文兵哥带你看电影,而且他应该选看恐怖片。”
“为什么?”
“因为你会害怕,然后他就可以趁机安慰你、保护你了。”她好像经验老道。
“你这小家伙!这儿哪有电影院啊!”
“也是哦。可惜了。”
回到宿舍,文兵已在洗菜,准备午饭;一个同工在房里呼呼大睡;另一个抱着计算机默不作声。
冬天山里的水温,跟冰无异。去年底,因为所住的片区供水系统出故障,我们过了3周没自来水的日子。用水要去楼下抬上来;洗衣服要用手搓;洗澡要去镇上宾馆;家里厕所因为不方便冲,只好跑去借用人家的。
看到文兵不停地向手上哈气,我赶紧抢过盆子洗菜。医生曾建议我不要用冷水,但在这种条件下,哪里还能娇贵呢?
说实话,我已经越来越像“村姑”了。一双手泛红发紫,不再白晰、娇嫩,大多时是冰冷的……但我是个快乐的村姑。
午后
吃过午饭,大家各自休息,或上网,或睡觉,或打打电话。
下午聚会。因为每周日要带领儿童主日学,同工的礼拜就安排在周一。没有敬拜团和传道人,礼拜中同工每人选几首歌来唱,祷告之后,就将计算机屏幕里的名牧请出来。今天我们请到了布永康(Reinhard Boonke 德国“火焰布道家”,编注)。
每日的琐事,常常使我们忽略了单独与神安静相处。我们目前服事的主要对象是青少年,他们总带着各样的问题,不断地打我们的手机。比如,住校生想吃饺子了,不直接打回家里,却打给我们,让我们帮忙转告。再比如,有英语题做不来,也会一条短信发过来……再加上我们自己的生活上,要洗衣、晒被,要买菜、做饭,要换 煤气,要处理各种故障……就这样,被琐事缠绕的我们,很难集体与神约会。
不同于上世纪初中国农村的宣教方式,如今我们只能挨家挨户地建立关系、小心翼翼地分享福音。自然,也就很难有当年一次布道会几百、几千人信主的壮观场面,而是需要更长时间地驻扎、融入当地。这对于宣教士的委身程度和生 命成熟度的要求,自然也就更高(宣教士可能遇到整整一、两年无人信主的局面)。
夜晚
情人节晚餐是集体吃的。我们每人拿出一道菜,算是很丰盛了。杯子里倒上红酒,觥筹交错间,为彼此祝福。
我的同工基本都是单身年轻人。情人节还没到,他们就开始为自己“还是单身”有些惆怅。坦白讲,我很希望能跟文兵单独过情人节,毕竟这也是我们20多岁以来,第一个有情人的情人节。而且,在平日,我们也少有浪漫甜蜜的机会。
可是,我们无论如何也不能丢下同工、独自享受温馨。在缺乏牧养的禾场上,我们队友需要彼此坚固、一同成长。所以,在饭桌上,我和文兵鼓励大家相信神的信实,清心等候,也在心里为他们每个人默默祷告。
10点钟,弟兄们回自己的住处。我则窝进被窝,写下今天的日记。
前阵子,听到一位宣教士解释“宣教”。他说,宣教就是“带着福音,换个地方生活”。在他看来,宣教不是工作,而是生命自然的流露,是满怀喜悦和享受,在新的生活中,播撒下福音的种子。
这个观点,我很有些认同。这并不意味着失去了强烈的福音使命感,而是相信神在做事。
前线的事工,艰难又辛苦。若要长久服事,能够享受生活绝对是极大的福分。如果宣教是生命的流露,那么宣教士的整个生活都是在服事神──不仅领会、牧养是服事,就连吃饭、睡觉、谈恋爱,分分秒秒都是见证并且荣耀天父的名。
宣教士要有为主牺牲的心志,但宣教士是人,不是苦行者。如果神真的端了苦杯在我面前,我不拒绝。但如果神没有,我也断然不会给自己倒上一杯。神需要的不是雇工,而是同行者。享受以生命服事的生活,在真实的相交中体验神的信实,这不是神使我们参与一切的本意吗?
这就是我的一天。没有布道会或团契小组,只有平实又普通的生活,却是充满享受的宣教士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