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志遠
當代心靈巨匠達拉斯‧魏樂德（Dallas Willard），在2013年5月因胰臟癌逝世。雖然知道人誰無死，但聽到這個消息，我仍然難禁心頭傷痛。
我雖然不認識魏樂德，但對於他的著作，卻是熟識的。在我牧會的頭幾年，他的著作給我幫助很大。我還用過他的書名《心靈重塑》（Renovation of the Heart），作為我講道的系列題目。
在當今基督教會重視人數、屬靈外表和規條的風氣下，魏樂德的著作真是一縷清風，讓我們重新注意到，靈命塑造是心靈的塑造，別無他途，也無捷徑。
超凡的境界
魏樂德在南加大任哲學教授48年，精研德國哲人胡塞爾（Edmund Husserl）的現象學（Phenomenology）。他著作甚豐，其中包括許多關於基督徒靈命塑造方面的。很多出名的神學教授和學者，都說曾直接學於他、受益於他。
魏樂德成長於密蘇裡州的一個窮村子。2歲的時候，母親便辭世。他母親死前囑咐他父親：“讓永恆常駐在孩子的面前”（Keep eternity before the children）。長大後，他在威斯康辛州立大學麥迪遜分校獲得哲學博士學位。過世後僅僅幾個月，不僅立即有大量懷念他的文章湧出，還有研究他神學著作的書籍面世，真佩服這些人的工作效率！
這些文章和著作，對我們領悟魏樂德的神學、靈命塑造的方法和取向，都是大有幫助的。大部份作者，都是魏樂德的門生、徒弟，與魏樂德相處甚熟，在屬靈成長中受惠於魏樂德。讀這些人的文章，能讓我們從各個方面，包括從他的生活點滴中，領略到真正屬靈人的風采。實在寶貴！
根據奧伯格（John Ortberg）的悼文，《天外高人：達拉斯•魏樂德》（Dallas Willard, a Man from Another ‘Time Zone’。 編註，此文在5/8/2013，魏樂德過世當天，即時發表於Christianity Today網站.），魏樂德聰敏過人，其生命、心境更逾常人。奧伯格和很多人一樣，常常在與魏樂德的交往中，經驗到魏樂德的謙卑、從容，以及在主裡的無私愛心。
有一次，魏樂德在講課的時候，一名學生極其無理地對他提出尖銳的，卻自身充滿矛盾的批評。魏樂德卻對這位年輕人表示感謝，滿臉慈祥地繼續講課。後來有人問魏樂德，為甚麼不當面糾正這個學生，讓其知難而退。魏樂得說，他正在操練“不要凡事都要最後發言”。有人感歎，真願有魏樂德的那種心靈境界。
心靈的巨著
魏樂德不負母親所望，一生關注永恆。他留下了多部關於心靈建造的巨著和散論。在這裡列出，其中足以概括魏氏對靈命塑造主要看法的5本書：
1. In Search of Guidance: Developing a Conversational Relationship with God（中譯：《上帝的聲音》），1984。
2. The Spirit of the Disciplines: Understanding How God Changes Lives（中譯：《靈性操練真諦》），1988。
3. The Divine Conspiracy: Rediscovering Our Hidden Life in God（中譯：《天外謀略》），1998。
4. Renovation of the Heart: Putting on the Character of Christ（中譯：《心靈的重塑》），2002。
5. Knowing Christ Today: Why We Can Trust Spiritual Knowledge（暫譯，《今日認識基督：我們為什麼能信靠屬靈知識》），2009。
其中《上帝的聲音》似乎是魏氏靈命建造的總論。筆者現參考Talbot神學院教授Steve L. Porter的文章（Steve L. Porter, “The Willardian Corpus”, Journal of Spiritual Formation and Soul Care, 2010, Vol. 3, No.2, pp.239-266.），分七個部分簡介魏氏的靈命建造藍圖。
心靈重建的藍圖
×1. 我們需要對靈命塑造有適當的認識。
魏氏這個論點，針對的是時下教會缺乏屬靈成長知識。魏氏不是說基督徒沒有聖經知識，不是說基督徒沒有團契生活，也不是說教義錯誤，更不是說沒有努力。基督徒的屬靈危機，是在於對屬靈塑造沒有足夠的認識和理解，從而攔阻了生命的蛻變，雖然，上帝已經賜下祂的話和基督的榜樣、已經啟示了屬天子民的模式。
×2. 靈命塑造的本質，決定靈命塑造的方法。
靈命塑造不可能離開聖經，這是簡而易明的。魏氏相信，聖經不單啟示了方法，聖經──上帝的話，更是靈命建造的直接媒介。魏氏相信，不單聖經原稿全然無誤（inerrant），在聖經的抄寫、傳遞中，也不會出現導致靈性、道德失誤的教導（infallible）。聖靈引導著聖經的寫作、傳遞，甚至讀者的閱讀。聖靈藉著聖經的文字光照信徒，蛻變生命。聖經就是上帝的話，上帝的話帶著上帝的同在。上帝的同在，從來沒有離開過祂的話語。
同時，魏氏認為，聖經無誤並不等同字面解經（literalism）。他也不同意一些基要派的主張，認為真理一定是命題式的（propositional truth）。擁有無誤的教義和命題式的真理，都不一定等於認識基督。
×3. 與上帝的關係是實際的、可經歷的。
對此，魏氏常用“親密的友情”、“手把手與上帝對話和同行”、“與上帝多方面的互動關係”、“上帝藉著祂的同在，個別地內住在祂兒女當中”等等來形容。可見對魏氏而言，“上帝同在”是非常具體的、可以實踐的。
×4. 上帝的同在就有蛻變生命的能力。
人若謙卑地接受上帝的話語，上帝的話語就能改變生命、醫治創傷。這個生命的蛻變是從心靈出發的，不只是外在的改變，也不只是屬靈知識的累積。
對於魏氏而言，救恩影響了一個人的生命和個體的存在，是一個生命活潑改變的事實。這是上帝賜下救恩的主要目的。
×5. 與上帝同在，也是人的責任。
魏氏認為，人對自己的屬靈成長有責任，但這不能抹殺上帝的恩典。所有屬靈成長均由上帝的恩典而來。然而上帝的這些恩典，不會取代人認識上帝、追求成長的責任。反之，上帝呼籲兒女，操練各方面與祂同在同行。
×6. 通過屬靈操練，改變人的生命。
在魏氏的靈命塑造理念中，刻意的屬靈操練、人主動與上帝合作，是一個關鍵，能把人擺在與上帝接觸、互動的環境和管道中，讓聖靈工作。所謂屬靈操練，應指讀經、禱告、獨處、靈修、禁食、研究和學習等等，讀者可參考傅士德（Richard Foster） 所著的《屬靈操練禮讚》（Celebration of Discipline）。
×7. 福音就是信徒都可享受天國的祝福、權能和統治。
魏氏認為，福音不是單得到上帝的赦罪、死後到天堂。福音是罪得赦免，生命蛻變，成為合上帝心意的天國子民。所以，稱義和成聖是密不可分的。現今教會的一個嚴重錯誤，就是把稱義和成聖分割了。
盲人騎瞎馬
魏氏重申，得救不是單單得到天堂的門票。上帝要重塑我們的品格、心靈，這才是福音的核心。生命的改變出自心靈的重塑。上帝的話具備改變生命的能力，而且時刻與謙卑接受上帝話語的門徒同在。人有責任追求成熟和與上帝同在。
魏氏感嘆，今日教會門徒訓練的危機，就是對門徒成長的藍圖缺乏認識。沒有這個知識，門徒方向極有可能錯誤，門徒也無從做起，好像盲人騎瞎馬，到處亂闖。所以，他在《今日認識基督》裡說：“知識是信仰的基礎，而且是最佳的基礎（Knowledge is a basis for belief, the very best basis）。”
綜觀魏氏的靈命塑造藍圖，我們可知，這是一個以屬靈知識為根基，以屬靈操練為運作，帶著謙卑的心，相信上帝恩典的同在，聖靈在信徒的心靈上超自然工作……而成就的一個成聖過程。
筆者相信這個成聖的藍圖，造就了不少當代信徒，尤其是那些對知識情有獨鍾者，或那些有自律能力者。然而筆者仍然認為，這個藍圖，還是窄了一些，是知識分子追求屬靈成長的藍圖，不能涵蓋所有人的成長過程。魏氏活在一個深受希羅文化影響的國度，希羅文化對自律和客觀知識的追求、成就，是有目共睹的。魏氏活在當中，自然也不能例外。
結語
不難看出，魏氏的屬靈建造是理性的，以屬靈知識為根基的。然而他能認清，知識雖然是一個起點，但生命最終的改變，還是在心靈上的改變，是聖靈的工作，也是整全救恩的最終目標。
當今社會對所有事物，務求速成，注重外表。屬靈的事，也有這個現象。魏氏成聖的言論，雖不全備，仍不失為這個時代的警鐘，值得每一個基督門徒側耳而聽的。
除內文提到的資料以外，另參考：
Gary Black, Jr., The Theology of Dallas Willard: Discovering Protoevangelical Faith, (Pickwick Publication, 2013).
作者來自香港，英國愛丁堡大學博士，現居美國，專職神學研究與教導。
圖片二為韓博拍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