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堅持?是放手?──一個80後學生團契主席的挫折

本文原刊於《舉目》59期

文/小C

u=4183324452,2371917727&fm=21&gp=0       一年前,我欣然接替J擔任學生團契主席,並沒有想到有一天,自己會帶著一封辭呈、一份心死,出現在牧執會。人說服事會帶來平安和祝福,但是為什麼沒有告訴我,還有這麼多的眼淚和傷痕?

希望有所改變

       和大部分80後一樣,我生長在非基督徒家庭。對信仰的陌生和對宗教的本能抵觸,使我到大四才開始接觸基督信仰。那一年我接受了福音,受洗歸入耶穌基督。

        大學畢業後,我在上海找到一份自己很喜歡的研究工作,也找到了一個很溫馨的家庭教會。教會雖然不大,卻有上帝話語的餵養,也有弟兄姐妹生命的連結。這樣的生活很喜樂,這樣的服事也很滿足。

       2008 年的秋天,我赴美攻讀博士學位。M城的冬天寒冷刺骨,求學的道路也比我想像的艱難。在生活、語言和飲食上,我經歷著各種衝擊。然而最難的,是在異國他鄉難 以找到自己願意委身的教會。當我花了很多時間和精力,最終選擇M城的華人教會時,已經是到美國的第3個年頭。M城算是美國中部非常有名的大學城,和其他北 美高等學府一樣,其高質量的教學研究資源,吸引了大批80後、90後的中國留學生。

        歡迎和接待新生,是M城教會每年重要的傳統活動。迎新晚宴一般都能吸引上百學生。可是,最後願意留在教會的少之又少。即便是留下的人,大部分也會慢慢流失。

       在這樣一個團契,要組織好查經不容易:查經內容一方面要照顧到慕道友,一方面又要適合基督徒。因為教會多年沒有牧者,所以學生團契一直是學生輪流帶查經。有 時候,帶領的人會使用網上的資料,這些資料常常有錯誤,所以查經就演變成無休止的爭論……這大概也是很多新生流失的原因!

        為此,我覺得特別可惜。教會花了很多財力、物力接待這些學生,卻沒有能力吸引他們繼續追求信仰。我禱告良久,希望改變這種情況。

前所未有的疲倦

        我來到學生團契3個月左右,原來的團契主席J,突然因為工作原因,要離開M城。當J問我能不能接替他,我欣然答應了。雖然我沒有經驗,也沒有接受過培訓,但是我從沒有忘記,我當年也是在校園裡接受福音的。出於這樣的感恩之心,我很想為學生團契做些什麼。

       然而,上任不到半年的時間,我就發現事情遠比我想像的複雜。因為不清楚團契主席的職責範圍和M教會的運作體系,我很快陷入迷茫和混沌。聖經裡找不到關於團契 主席一職的詳細說明。我該用什麼方式,或者說怎樣的身分,去服事這樣一個特殊的群體呢?是朋友?是長兄?還是“保姆”?

        團契裡大部份學生都沒有車。在美國生活不會開車就像不會走路一樣。作為團契主席,我不停地面對學生們用車的請求:接機、搬家、買傢俱、買菜、學車等等。

        為了儘量滿足大家的需要,我很快失去了自己的生活空間。身邊的朋友不能理解我,搞笑地給我起了一個外號:“One man and one truck”(有一家搬家公司叫做Two men and one truck)。

        我這樣的付出,不一定換來對方的珍惜。有些學生太過習慣於父母的寵愛,理當接受著別人無私的幫助。有些人甚至認為,教會本就是用“服務”推銷信仰,而他們是顧客,是消費者,而流行語是:消費者就是上帝。

        還有些人不僅不感激,還挑剔、指責。有一次,我帶一個同學買菜,他卻嫌我的車不夠好。獨自面對這樣一個群體,我感覺到前所未有的疲倦。

在黑夜裡吶喊

u=886475300,1348918329&fm=24&gp=0       學生團契流動性非常高。學生大多在三、五年內畢業離開。至於短期的訪問學者,駐足不過半年。在這樣一個成員快速變更的團契裡,我不知道該如何培養深刻的友誼、建立親密的肢體關係。

       我試著安排一些查經以外的活動,為大家營造放鬆的氣氛、交流的機會。然而他們都在拼盡全力追求學業的成就,忙忙碌碌的汗水稀釋了友情的深厚。很少再有人願意犧牲時間,去駐足關心一下身邊的人。這大概也是M城的冬天,讓我覺得格外冷的原因吧。

        於是漸漸地,除了每週教會的點頭之交,我不再期盼更深的友誼。尋找願意分擔重任的同工,更是難上加難。我突然意識到,自己正在像機器一樣,在沒有情感地運作,沒有友誼和主內親情的潤滑,只有吱吱作響的乾枯。我也開始懷疑,是否值得繼續這樣付出?

       最讓我失落的,是得不到教會同工的支持。很多人覺得,學生工作就應該交給學生來做。在這個崇尚個人英雄主義的時代,一個團契主席除了關懷、安排活動、還應該帶查經……
       面對同學的需要和教會的期望,我好像走進了一片荒漠。沒有人讀懂我眼神中的憂鬱,也沒有人在乎我臉上的無助,他們只告訴我要堅持、要堅持!

       上帝,你到底要我做什麼?我在黑夜裡吶喊!

       有人說,活著是為了傳福音;有人說,活著是為了榮耀上帝;有人說,活著是為了活出上帝無私的愛……就像約伯的朋友的建議,這些教科書式的答案,在我靈魂最漆 黑的那一刻,卻給不了我一絲的慰藉。到底什麼是傳福音?什麼是榮耀上帝?我又該用怎樣的一種生命姿態,活在上帝面前呢?

或許那一天

        或許痛苦是反思的良藥。在痛苦的禱告中,我開始重新定位生活、工作和信仰的意義及之間的平衡。我意識到,我們生活在一個高度數字化的年代:高效,但也無情地 將一切東西都貼上了標價。不經意間,我們用成績去衡量一個學生的好壞,用信用卡的額度去衡量一個男人的價值,用人數去衡量一個教會的興旺……

       這是一個墮落的世界,不是上帝設計藍圖的原稿﹗人,是上帝設計的傑作﹗人,是上帝美善形象的反映﹗人有情感,有道德,有創造和欣賞美的能力。人可以去愛,像上帝一樣去愛﹗
        就像保羅說的,如果沒有了愛,再多的宗教活動,都成了響的鈸、鳴的鑼。再多的佈道會、福音餐會、新生接待,如果沒有愛,都沒有用。

        學生團契是一個特殊的團體,學生正處在人生觀、價值觀蛻變時期。他們或許不夠成熟,但是他們有很強的接受能力。他們需要的不是同鄉俱樂部,也不是無限搭車服 務,他們真正需要的是生命導師,是用真心關注他們的人,是他們人生偏離航向時為他們矯正座標的人,是曾經歷痛苦但仍心存陽光、可以成為榜樣的人……

       誠然,學生團契需要成熟、優秀的領袖。然而一個成熟、優秀的領袖,不能代替全教會的關懷。因為這個世代需要的不是超級英雄。

       我幻想著,或許有一天,我曾經揮淚的沙場,少一點形式,多一點真誠;少一點飯菜,多一點交心;少一點人數,多一點關注。或許,或許那一天,我不會再放手了。

作者來自上海,在北美攻讀藥理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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